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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上一把猛柴

重生之高门嫡女 秦简 15794 2022-05-04 23:40

  红玉脸上虽还镇定,手指却一直在颤抖。

  欧阳暖看着曹荣一直盯着肖天烨,作势沉下脸来道:“曹公子,你一直盯着我表姐做什么!”

  曹荣的脸立刻飞红起来,垂下了头,道:“这……咳,咳咳,我……”

  他虽然孟浪惯了,可从来都是嘴巴上占点便宜,面对这样的贵族千金,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胆怯。

  欧阳暖忍住笑,阴沉了脸起身要走,道:“我还当你是好人家的公子,没想到居然这样无礼!”说着,她吩咐菖蒲搀扶肖天烨起身。

  肖天烨的表情比欧阳暖还要阴冷,好在曹荣压根没看出来,他要是看到那掩在袖子里的一双大手,只怕更要惊讶了。一看到欧阳暖要站起来,曹荣立刻忙不迭地站起来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太失礼!再不敢这样无礼了!欧阳小姐恕罪!”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眼里带了点责怪,却终究止住了步子,重新坐了下来。

  曹荣很犯愁,若换了小门小户的姑娘,他早就扑上去抱住了,偏偏这两人都跟镇国侯府有瓜葛,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道:“欧阳小姐,镇国侯的千金许给了皇长孙殿下,不知您这位表姐她是否也要出嫁了吗?”

  “曹公子真会说笑,许给皇长孙的是我大舅舅的女儿,这位是兵部尚书的千金,你怎么弄拧了呢?若是她也许了人,怎么能轻易出门来?”欧阳暖微笑着回答,明显地看到肖天烨的眉头皱了起来。

  曹荣一愣,顿时大喜过望,壮起胆子问道:“不……不知贵府择婿要……要怎么样的人家?”

  欧阳暖的脸色有些古怪,道:“曹公子,女儿家的亲事你怎么好随便问呢?不过……真要说起来,天底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一么,自然是门第高贵,二么,自然是年少有为,三么……”

  “三是什么?”曹荣急切地问道。

  欧阳暖淡淡看了肖天烨一眼,“三么,自然是要全心全意对女孩儿家好的男子。哎呀,怎么和你说起这个来了,传出去人家要说闲话的……”

  她平日里端庄稳重,很少有这样聒噪的时候,肖天烨冷冷看着她做戏,心中不断揣测,她强迫自己用林元柔的身份和曹荣会面,究竟是何等用意。她总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败坏林元柔的名誉,借机破坏秦王府的婚事吧?

  肖天烨的眼睛沉沉的,看着欧阳暖和曹荣寒简单暄了几句之后,便端起了茶。

  这意思是要送客了,曹荣虽然还舍不得欧阳暖旁边那个金玉一样的美人,却也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人物,只能偷偷看了又看,终究抬脚走人了。

  “你今天这出戏唱的真是古怪。”肖天烨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出来游玩,无意间和曹家那小子见了一面,我父王就会改变主意不让她进门吧。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欧阳暖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世子爷喜欢柔表姐吗?”

  肖天烨一愣,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我跟她只是见过面,谈不上喜欢还是厌恶,可是皇家娶亲是不会只看喜欢不喜欢的,又何必多此一问?”

  欧阳暖摇摇头,认真看着肖天烨说道:“我说的可不是这种喜欢,我是问,世子满意这门亲事吗?”

  肖天烨皱起了眉头,“此言何意?”

  欧阳暖微微叹了口气,道:“这门亲事应该是秦王殿下与二舅舅定下的吧,世子难道就看不出其中的缘故?”

  肖天烨的脸色阴沉下来,“我看不出来。”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道:“世子不必遮掩,你若没有起疑心,怎么会潜入镇国侯府。恕暖儿多言,你要见柔表姐,多得是机会,何必采用这么冒险的方式?世子在这里呆了足足半个月,应该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了吧。”

  肖天烨冷眼望着她,雅间里面的气氛一度凝滞。

  半响后,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查出,林文渊向我父王的侧妃张氏送了珍珠两百余颗,米珠三百余粒,还有三颗龙眼大的东珠。”

  欧阳暖闻言,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片刻后笑道:“这个消息,只怕你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探到的吧。”

  肖天烨冷笑一声,为了送这重礼,林文渊可费了不少功夫,七拐八绕不知辗转了多少人才送到张氏手里,就连自己手中的探子都找不出端倪,他才下决心非查清楚不可。更重要的是,他十分怀疑,父王和林文渊之间存在某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盟约,然而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他一时……还无法确定。这些事情,他始终都藏在心底,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却没料到被欧阳暖窥出了端倪:“你是从何得知?”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刚开始我以为,秦王殿下很看重镇国侯府,看到馨表姐嫁给皇长孙,自然要拉拢二房的势力,以后再借机扶持二舅舅上位。可是后来我却觉得,这一点也说不通,大历朝能压过镇国侯府的世家虽然不多,却还是找得出的,他实在没有必要舍下一个世子妃的位置去换取林文渊的支持。除非……其中另有缘故,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我相信,世子也是这样认为,否则你也不会悄悄潜入镇国侯府一探究竟。”换了旁人,用身边的密探就可以,偏偏肖天烨却行事与人不同,处处别出心裁,让欧阳暖都吓了一跳,但从他如此关注这件婚事,也足可以说明其中大有名堂。

  肖天烨看了看欧阳暖,勾起唇角,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女装的模样露出这种表情更加骇人:“你是想要劝说我帮助你阻拦这门婚事?”

  欧阳暖点点头,认真的说:“有世子的配合,事情当然会进展的更顺利。”

  肖天烨嗤笑一声:“我疯了吗,怎么可能帮助你去对付我父王?”

  欧阳暖凝视着他,眼睛竟奇异地流露出一丝深长缱绻的悲怜,这种眼神让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暴怒的情绪,几乎压制不住,她却轻声道:“若是秦王正妃还在,断不会让世子娶林元柔的。”

  秦王妃的死,在肖天烨的心里,早已化作了一根毒刺,不停地扎住血来,这块伤口,永远都无法痊愈。张氏收了林文渊的礼物,大力在秦王面前促成这门婚事,其实全都是出自她那卑劣的私心,秦王庶出长子乃张氏所生,娶了宣城公朱家二房的嫡出小姐朱凝静,这门婚事张氏不知谋划了多久才成功,她回过头来却想让自己娶镇国侯府庶出儿子的女儿林元柔,能安什么好心?肖天烨心底冷笑,那近似凌厉的眼里血腥沉淀下去,而浮在表面的,只剩下平静:“欧阳暖,无论是平庸还是出色的男人,都不会喜欢你这样太过精明的女子。我劝你,还不是要锋芒毕露的好。”

  欧阳暖叹了口气,莹白的手指在青花茶杯的杯口摸了摸,似是在考虑这句话,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眼神清亮:“我也想做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子,可惜上天不给我这样的机会。若是这桩婚事成了,于镇国侯府当然十分糟糕,我和爵儿,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但是对于世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世子,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最终做决定的权力在你的手里。”

  肖天烨思忖片刻,抬起眼睛凝目看着她:“好,我同你合作。只是我觉得,今天你的作为不可能影响我父王的决定。”

  欧阳暖点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世子的帮助,走下一步棋。”

  “那就一言为定!”肖天烨冷沉的脸上忽然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今天你逼我女扮男装的这笔帐,过后我再跟你算!”

  欧阳暖点点头,淡淡道:“我等着世子。红玉!”她轻声叫了一句,红玉立刻取出一个包袱,欧阳暖道:“这里面是男子的衣衫,请世子换上吧。”

  肖天烨看了一眼她,“解药呢?”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这种花香不过有三日的效果,有没有解药,到时候我都是要放世子走的。”

  肖天烨咬紧牙关:“欧阳暖,算你狠。”

  欧阳暖并不在意,站起身来:“如此,我先告辞了。”

  “站住!”肖天烨突然地道,欧阳暖回身看着他,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欧阳暖,我觉得你有时候真不像个女人。”

  欧阳暖听见这句话,不觉莞尔,道:“世子,你现在也不像是个男人。”

  肖天烨闻言一愣,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女子衣裙,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欧阳暖已经带着红玉和菖蒲悄然离去了。

  武国公府。

  陈景睿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地刚进了书房,便有心腹迎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闻言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立刻好看了许多。

  “人在哪里?”

  “属下将人安排在……”声音渐渐不可闻,“要不要招人过来?”

  “不,我亲自去。”陈景睿眯起眼睛,冷笑道。

  一路穿过走廊,绕过花园,陈景睿最终走到一间不起眼的杂役房前,让人在门口守着,他独自一人进了屋子。这一间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椅,左边墙壁上挂着一幅很不起眼的山水图,陈景睿掀起图,轻轻转动一下墙边的凸起处,顿时从半边墙壁现出一个门来。这是一道假墙壁,里边是一条通道,内里一片漆黑,陈景睿一弯腰,进了密道。

  密道里面很暗,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突然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房间的门口有一个人正呆呆坐着,这时候听见脚步声,顿时惊恐地站了起来!

  “你是王霍?不必紧张,我就是陈景睿。”陈景睿站住步子,低声地问道。

  那人一愣,突然醒悟过来,猛地跪倒在地:“谢大公子救命!”说完,他跪下来热泪盈眶地接连向他叩首。

  此人多年前曾担任兵部尚书林文渊的参将,当然,那时候的林文渊,还只是一个出征在外的威武将军。

  王霍含着眼泪道:“这一次若不是大公子派人相助,我真是要客死异乡了!”

  陈景睿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只是在阴暗的光线下,看来反倒有一些阴沉:“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你不是说手中握有林文渊的证据吗?详情究竟如何?”

  王霍擦干了眼泪,急急忙忙道:“五年前,我还是林文渊手下的一名参将,他奉旨征讨叛将吴立德,攻城后,我和另外五名参将一起清点缴获的财物时,发现存在钱库中的上百万两白银下落不明。原本我们怀疑有人中饱私囊,后来经过探查,发现当初接管钱库的是林文渊的心腹之人。”

  “我们官职卑微,原不想参与此事,只是其中一名参将叫周成,他与林文渊素来不睦,借机报仇,写了一道奏章要密报朝廷,逼着我们另外四人一起签了名字。谁知这奏章却落在了林文渊的手里……”

  “那四人如何?”

  王霍一听,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林文渊将我们五人关押在一个屋子里,点了火要烧死我们……其他人都被活活烧死,只有我抢了马侥幸逃脱,林文渊并不死心,还在到处追杀我,我不得已,就找了一具尸体……将自己的衣服和官牒放在他身上,又故意将脸部烧伤,制造了重伤不治身亡的假象……”

  哪儿来的尸体,只怕是王霍为了逃脱,杀了无辜之人,但陈景睿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只逼视着对方的眼睛,冷冷道:“你既然逃脱了,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是,我隐姓埋名四年多,可是半年前,不知林文渊从何处得到消息,知道我还活着,派人寻到我的故里……我不得不再次逃走,此次若非大公子派人相助,只怕我已经死在林文渊的手里了!”

  “可有证据?”

  “有!我手里有当初账本的誊本!数目一笔笔都记载的很清楚!”

  陈景睿点点头,沉思片刻,又抬起头盯着他,淡淡道:“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我……我……”王霍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陈景睿一双鹰眸盯着自己不放,他的额头上不由自主冒出细密的冷汗,犹豫不决地道:“请大公子为我指一条明路!”

  陈景睿一直在秘密探查当天马车出的那场事故,最后被他追查到一切的事情与镇国侯府的林文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很清楚,林文渊身为兵部尚书,手握重权,并不是好对付的,然而陈景睿实在不甘心就此罢手,四处搜罗林文渊的把柄,好不容易才查到了五年前的这件事。刚开始他还以为当年的所有证人都已经被灭口,可是老天爷如此帮忙,竟然将王霍送到了他的手心里!他原本想立马就把这个人证送到皇帝跟前去,可沉下心来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自己的父亲武国公眼下的心思就是竭力保持国公府在朝廷里面的平衡,想方设法不加入太子府和秦王之间的争斗中去。当初那场战争,副将军是林文渊,可主帅却是秦王!现在,他如果把王霍当众推出来,势必在朝廷里引起一场巨大的震动,到时候,武国公府即便不愿意,也被迫站到了秦王的对立面!退一步说,就算皇帝因此重惩林文渊,武国公府也不得不和秦王结下冤仇。一向老谋深算的父亲,是情愿自己的妹妹受委屈,也不会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去和秦王作对的!

  可是,让他放弃这枚好不容易得到的棋子,他又实在很不甘心!为今之计,只有想法设法将这颗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太子手里去!最重要的是,武国公府要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他扶起王霍那瘦骨嶙峋的手臂道:“这件事我放在心里,你就在这儿好好将养身体,我自有主张。”

  当天傍晚,下了一场雨,窗外天色黯淡似暮,雨落倾盆。室内变的异常的阴沉和闷热,瓢泼而下的雨水被热气一蒸变为潮气,让人觉得后背颇有些潮湿,林元馨有些烦躁地看着外面的雨水,旁边的丫头给她用力打着扇子,她摇摇头道:“还没入夏,天气怎么就热起来了!”

  欧阳暖看着她,又看看窗外黯沉的天色,慢慢道:“许是下雨的缘故吧。”

  “嗯,若是今天雨大,我就在你这里歇下,咱们姐妹说说话也挺好。”林元馨这样说着,脸上终于带了点高兴。

  欧阳暖刚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便有一个丫头捂着脸,头发蓬乱地哭着跑了进来,看她的方向,本是没想到两位主子都在小花厅里坐着,一下子看见她们十分惊慌,想要退下去,却正好和端茶进来的红玉撞在了一起。红玉顿时斥道:“怎么这么莽撞!”

  那丫头匆匆忙忙掩着脸要退下去,欧阳暖却突然道:“是梨香吗?进来吧。”

  红玉看了梨香一眼,对她点了点头,梨香赶紧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裙,才敢踏进花厅来。

  看到梨香的脸,林元馨忽然愣住了,“你的脸怎么了!”

  梨香一双眼睛乌青肿胀,脸颊上都是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嘴巴半边都是青色,欧阳暖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捧起她的下巴看了半天:“怎么回事!”

  梨香一下子跪倒,浑身发抖,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有心和人争执!是柔小姐身边的丫鬟春兰说小姐的坏话,奴婢看不过去说她两句,本来只是言语上的争执,春兰却去柔小姐那里告状,柔小姐听了二话不说让几个嬷嬷抓住奴婢拼命打了一顿……奴婢……奴婢冤枉啊!”

  “她的丫鬟说暖儿什么?”林元馨一听说林元柔让人动手,眉头立刻皱得死紧。

  梨香怯懦地看了欧阳暖一眼,眼睛里似乎有无限的恐惧:“柔小姐她说……她说……”

  林元馨手中的茶杯一下子磕在茶几上:“快说!”

  梨香似乎十分害怕,战战兢兢地道:“春兰那丫头骂我们小姐不要脸,死赖在镇国候府不肯走,还说什么……有娘生没娘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低下去了,几乎要听不见。

  “住嘴!”林元馨一声厉喝将梨香的声音打断!大姑母早逝的事情是欧阳暖心底最深处的痛,春兰一个丫头竟然说这样的话,可见林元柔猖狂到了什么地步!

  “小姐,奴婢全都是为了您鸣不平啊!奴婢也不过是让她少说两句,她当场甩了奴婢一巴掌,还告到柔小姐那里去……”梨香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滚落下来。

  林元馨担忧地望向欧阳暖,神色一下子变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欧阳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没了,像是遭到了重大的打击!

  林元馨立刻走上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暖儿!暖儿!你别信这些话,她们就是故意说给你的听,你若是生气就是中计了!”她一叠声的安慰,欧阳暖的神色却越发冰冷,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馨表姐,是我死赖在侯府不肯走吗?”欧阳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林元馨心头一颤,几乎说不出话来。欧阳暖冷笑一声道:“我亲娘是死得早,可也轮不到她身边的一个丫头来羞辱!我倒是要去问问她,平日里对她百般忍让还不够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羞辱我娘!”说着,她长卷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从林元馨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的下颌咬得死死的,可见是气愤得很,林元馨心里更加忧虑,很快就听到欧阳暖厉声对梨香道:“快起来!跟我一起去!”梨香赶紧擦了眼泪,跌跌爬爬地站起来。

  欧阳暖也不看林元馨一眼,立刻快步走了出去,红玉和梨香对视一眼,也随之跟了出去。

  “暖儿,外面还下着雨!暖儿,你别急,等等我啊!”林元馨没想到一直那么隐忍的欧阳暖会有这般失控的时候,她来不及细想,只觉得是林元柔欺人太甚,竟然辱骂已经过世多年的林婉清,这才彻底激怒了欧阳暖。她匆匆吩咐身边的丫头:“快,快去禀报老太君!”说完,她迅速跟了出去。

  欧阳暖走得很快,一枝竹伞根本挡不住四面扑来的豆大雨滴,片刻她的衣裙就已经湿透。林元馨一直追过去,在花园的一道亭子里找到了欧阳暖,巧合的是,林元柔也在场。

  “你的丫头究竟有没有说过这种话!”欧阳暖冷冽的声音几乎要将人冻僵。

  “暖儿妹妹,别是你的丫头听错了吧,我的春兰可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人!”说着林元柔又回过头去,看着春兰问道:“春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清楚!”

  春兰抹了把脸,挤出两滴眼泪,跪下道:“奴婢可不敢!奴婢只是前些日子回了趟家,看见表叔家的妹妹可怜,回来后跟人感叹了两句!”说着,她一边磕头,一边作势哭着说:“表小姐,您想想看,奴婢什么身份,怎么敢说这种话,本来只是和人说奴婢那表妹可怜,才三岁就没了亲娘,可是您的丫头却忽然冲上来,不由分说就给了我两巴掌!其他妈妈看不过眼,这才帮着奴婢教训了她!不信的话,您问香秀!”

  一旁的林元柔脸上划过一丝冷笑,看了一眼香秀,香秀一惊,立刻跪下道:“春兰说的没错,奴婢们确实是在说她表妹,可是梨香姐姐……”她指着梨香,“却忽然冲上来打人,真是想不到啊!”

  “满口胡言乱语,一切都是我亲耳听见的,你们是要串通一气,打死不承认吗?!”梨香脸色发白,手脚似乎都颤抖起来。

  林元柔冷笑道:“暖儿,我的丫头可不是动不动就冲上来动手的那种没规矩的人,定是你误会了!”

  她的话音刚落,头上突然一个炸雷响起,亭子里的小姐丫头们都吓了一跳。欧阳暖冷笑道:“误会?梨香脸上的伤也是误会吗?表姐纵容恶奴伤人,却还百般推脱,这是大家小姐的做派吗?”

  林元柔挑起眉头,一双美丽的眼睛带了几分嘲讽:“暖儿不是一向很大度很能忍耐的么,怎么今天却忍不下去了?不过是一个丫头,打也就打了,你还要怎样,打回来吗?”

  这样霸道嚣张,就连林元馨也无法忍耐,气愤道:“林元柔,你太过分了!”

  “馨儿,从小到大,你说来说去就这么两句话,你说着不烦,我听着都没耐心了。唉,我当真不明白,伯父为什么要把你嫁到太子府去,皇长孙身边的女子可是太多了,别回头来得不到宠爱就算了,还要连累咱们家也被一起笑话!”林元柔淡淡笑道,句句刺耳。

  林元柔当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说得出这种没脸没皮的话,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到欧阳暖冷笑一声道:“柔姐姐还是不要为别人担心吧,像你这样纵容丫头婆子行凶伤人,事后还厚着脸皮不肯承认的女子,嫁到哪个府里头去都不会讨人喜欢的!”

  “你说什么!”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从林元柔高挑的眉角处扬起来,她一直走上风走惯了,欧阳暖自从到镇国侯府以来,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从未有过这样冷言冷语的时候,让她一下子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顿时冷了脸道:“我好不好,轮不到你来说,一个寄人篱下的,凭什么指手画脚!”

  欧阳暖声音冷冷的,眼神幽光闪烁:“柔姐姐说得好,大家都听见了吗?柔姐姐说我是寄人篱下的,好,这句话总不是丫头的误会了吧?这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在场听得一清二楚的!咱们一起去问问老太君,究竟是她要留下我养伤,还是我死赖着不肯走!然后问问她,我吃的是公中的粮食,还是柔姐姐自己的!”说着,她上前要拉住林元柔的袖子,一副要拉她去对峙的模样。

  刚才欧阳暖走得太急,一路走来连头发都被打湿了,一头乌黑的发散落下来,有几缕黏腻在面颊上,面色雪白,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压抑的愤怒,林元柔没想到对方这次如此强硬,心里一惊,突然有几分害怕,骤然甩开她的手道:“我不去!”

  欧阳暖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持,只听到“呲啦”一声,林元柔的半幅衣袖已被她拽了下来,林元柔惊叫一声,不敢置信地厉声道:“欧阳暖,你这是疯了吗?为了个丫头要跟我翻脸?”

  那裂帛的声音仿佛一记重锤击在林元馨的心上,她看着几乎浑身湿透的欧阳暖,只觉得胸口忽然有什么往下沉陷,不停沉陷,她猛地上前抓住欧阳暖的手,抖声道:“暖儿,算了吧,咱们回去好不好,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万一再倒下了怎么办!”

  欧阳暖手里握着半截袖子,衣裳几乎被雨水打了个湿透,她的嘴角却忽地扬起一抹笑意,声音中惯有的温柔被一种尖锐和冷酷所取代,慢慢道:“旁的我都可以忍耐,唯有她辱骂我娘,我就绝不会放过她!”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让林元柔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她竭力克制自己,然而心中惊惧依旧止不住的直溢了出来,她这时候突然意识到,欧阳暖是认真的!可怎么会,自己在府里一直是拼命地欺负她,身边的丫头也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平日里她纵然听见,不都忍下去了吗,怎么今天发这样大的脾气!

  这时候,凉亭旁边的荷花池被雨点击打出无数涟漪,池塘边的千条垂柳随风狂舞,风声更急,雨声也更大了!林元馨从来也没见过欧阳暖这样固执的时候,还要再劝,却听到欧阳暖冷声道:“柔表姐,你脚下穿着我亲手做的绣鞋,却还这样辱骂我的娘亲,是在践踏我的一番心意吗?还是你忘了我娘也是你的姑母!这样羞辱已逝的人,不怕天打雷劈吗!请你把鞋子脱下来!还给我!”

  一道惊雷陡然落下来,林元柔吓了一跳,她急忙转身要走,欧阳暖却从后面追上来,林元柔吓得跌跌爬爬,飞快地下了台阶,“春兰!春兰!”她大声喊着自己的丫头,却没留心脚底下绊了一跤,摔了一脸的泥水,她惊叫一声,“欧阳暖你别过来!”

  欧阳暖突然站住了,站在凉亭的台阶上冷冷瞧着她,林元柔心里被那可怖的眼神看的害怕,将鞋子快速脱下来,一咬牙抓着一双鞋子远远地一把丢出去。

  “还给你!我不要!这样行了吧!”林元柔恼怒地道,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使得她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闪电划过天际,漂亮的绣鞋飞出去,鞋子上的夜明珠在闪电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绣鞋在水间打了个飘,簇拥着雨落的涟漪,片刻之后就被微浪卷了下去,水面瞬息间恢复了平静。

  林元柔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抬眼看到在那边瑟瑟发抖的丫头,立时狰狞了脸色,厉声道:“贱婢!还不过来扶我起来?”

  香秀和春兰对视一眼,赶紧上去扶住她,春兰的手才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轮圆了胳膊狠劲搧了过去,春兰被打得跌倒在地,也不敢出声,只是五体投地的抖成一团。

  “都是你惹的祸!”林元柔这时候根本不管春兰说的话全是自己授意的,只顾找人发泄怒气!打完了春兰,她向一旁的香秀狠狠瞪了一眼,香秀赶紧脱下自己的鞋子暂时给林元柔,春兰这时候也赶紧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的泥水,拿了竹伞来给林元柔撑着,林元柔恨恨看了一眼欧阳暖,扶着两人的手走了。

  香秀的白色袜子落在地上,沾了一脚的泥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元馨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令她惊异的是,欧阳暖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林元馨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放声大哭:“暖儿!你吓死我了”

  温热的感觉迎面而来,反而让欧阳暖手足无措,过了半晌,方才揽住了她:“馨表姐,没事了!今天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之间太过冲动,吓坏了你。”

  欧阳暖的眼中仿佛有火在燃烧,爆发出骇人的光亮,然而她的声音却是无比的温柔,林元馨被她这样的语气所震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红玉这时候才走过来,笑道:“馨小姐,千万别受了风寒,快回去吧!”

  见到林元馨满脸的泪痕,真的是吓到了她啊,欧阳暖心中想到,不由自主涌起一丝内疚。她柔声道:“表姐,快回去换衣服吧。”

  林元馨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丫头还满脸惊惧的神色,低声道:“暖儿,你也快回去吧!”

  欧阳暖点点头,又劝了她一会儿,才目送着林元馨离去。她一直看着,直到看不清林元馨的身影为止,这才转头看向荷花池的方向。

  “梨香,委屈你了,回去上药吧。”欧阳暖淡淡地对身后道。

  梨香垂下头去:“小姐的吩咐,梨香万死不辞。”

  这件事欧阳暖交给梨香去做,正是因为没有完全信任她,这一点,梨香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也会比谁都拼命地去完成这件事,以此证明她对欧阳暖有用……很有用。

  欧阳暖看了一会儿已经恢复平静的荷花池,转身走向梦雨楼,她的脚步那样缓慢而轻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雨慢慢变小了,荣禧堂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檐下落水的声音。

  绿萼掌了烛火,其他丫头小心翼翼地将晚膳摆上了桌子,摆箸盛粥之后就退下了。老太君坐在桌前,默然听着杜妈妈的回禀,久久不曾出声。

  “你说那几个丫头闹起来了?”老太君皱起眉头。

  “是,刚才二小姐派人来回禀,说出了事。”

  老太君立刻站起身:“你随我去看看。”

  杜妈妈犹豫地看了桌上的晚膳一眼,“老太君,用过膳再去吧。”

  老太君摇了摇头,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等杜妈妈回过神来,她已经叹了口气,道:“暖儿做事,一向有她的原因,我老了,这些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处理吧。”

  杜妈妈看了一眼老太君,心中疑惑的很,却也不敢出声询问。

  梦雨楼。

  桌上摆着精美的菜肴,欧阳暖一点也没动过,她只是静静望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漫长的等待里,窗外的乌云已经彻底散去,雨水渐渐停了,雾气弥漫着雕花窗子,带来一种雾气蒸腾的感觉。

  “小姐,她很快会回来的,您不必担心。”红玉低声道。

  欧阳暖微垂下细密的睫毛,唇线一抿,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今日这件事,的确太过冒险了些,事后林元柔得知真相,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那又如何呢?与二房的梁子早已结下了,怎么会差这一桩?说到底,在自己将林氏打垮的同时,就已经成了林文渊的眼中钉,如今他隐忍不发,不过是顾忌自己身在侯府,有个万一的话他也脱不了干系罢了。

  她这样想着,眼睛里渐渐燃烧起一股奇异的火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给这把火再添上一把柴!让它一把火烧个精光!

  就在这时候,菖蒲笑盈盈地从门外走进来,她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身上都是水,活像是个从水池里爬上来的水鸭子,可是她却丝毫不在意,随意地甩了甩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赫然是一双镶嵌着夜明珠的绣鞋!

  红玉将鞋子接过来,道:“快去擦干净身上的水吧,小心别着凉了!”菖蒲高兴地向欧阳暖行过礼,转身离开,

  红玉将鞋呈上来,那双鞋上的花纹精巧细致,美丽的夜明珠沁手冰凉。欧阳暖慢慢抚摸着,面上浮起了一丝讥诮的冷笑。<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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